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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中第一次见海，是在21岁的那个夏天。

对于海的情结，无论是从众多文学艺术作品里，还是见证者绘声绘色的描述中，我都在素未谋面的20年来给它蒙上了一层独特浪漫而又深邃的色彩。那一望无际的蓝，蔓延拍打着我年少的心岸。而陪伴我成长的，则只有一川绵延的江水，是我在那朝夕学会游泳的地方，也是我曾日夜走过，排解心忧的河堤彼岸。

那时总有三五成群的孩童朋友与我在这里写上一篇篇童年小城故事，朝夕共处，半载不离，乃到我明理成人，那一川便一直是那一川，日月星辰，永远从东流向西去，永远能看到彼岸，山峦巍立，飞鸟不绝。直至我上了大学，我才算真正意义上离别它一点时间。

这便是我认知中，最为熟悉的江河，也是我浅薄年少的窄陋见解。所以对于此次前往，我的内心也是波动万千，思绪连绵。因为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天，是那很稀松平常的时刻，却让我心神驻足其间，超越我人生所有江河，而又在往后充斥着漫漫的人生。

那仅仅只是一片海，由最平常的水组成，只是所见江河的放大化。我曾这样告诉自己，十七岁那年，我初次结识了十五岁最顽强少年，我看见他往海岸走去，穿过松树林，走上夜晚的沙滩。“云层绽开，半边月照着波浪。波浪很小，微微隆起，轻轻破碎”。那是一副深邃而又孤独的画，双眼望去的方向有一座孤零零的岛，我沉浸在其中，但也无法领略其带来的奥妙。月影斑驳，风流稀疏，我记得那时阅读带来的，是令我沉醉于浪漫的海，而又被那些孤独的文字无时无刻地感化着。

年少的成长，总对一些充满孤独情调色彩的文字情有独钟。那时为加修饰，读了那一本本晦涩而又自白的东西，不懂那份物哀感伤的美，却也让自己容易矫揉造作了起来。而真正面对这份孤独的时候，却又是几年外的千里。当我感到似水年华终难以追回，当我开始一遍遍回忆往昔，而多数事物远去的时候，我才知道我的二十多岁却也只是到了卡夫卡十五岁的成长与顿悟，并且没有那般坚韧与顽强。很多的夜里，我总是喜欢独自散一会儿步。

大学那时，一个人放弃了一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，总是慢慢地沿着校园逛了一圈，冷清的石板路，寂静的寒冬，我望着微弱灯光闪耀在各个角落，由远及近，直至从身旁掠过。我在那时回忆，回忆喧闹的高中，身旁拥挤的同学与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；回忆齐聚的家人，江河的身影与热情的自己；它们都渐渐远去，随那一川江河，望那望得见的彼岸，去向那望不尽的尽头。

而当车行驶到路的尽头，像很多诗里写的那样，我终于看见了海，那迎面而来的海，它不停翻涌着江河不曾涌起的浪花，又像汇聚了成千上万个一样，是目之所及的苍茫。它象征着数不可计的沧桑，多少流浪的心沉浸于此，那明明听得见的响亮的波涛汹涌，却比那一川江河更为沉寂静寥。我刹那间想到了孤寂的少年，他们曾无处可寻，日日夜夜瞭望相伴于此，“海边是一片无限的孤独，我在这里，只有自己和大海相伴”。我拾起海滩的流沙，放任它们慢慢滑落于指间，像故乡淅淅沥沥的雨，如同蹉跎的时光，再也抓不回，只有温柔无情地流淌。

“尽管世界上每一个体的存在都是艰辛而孤独的，但就记忆的原型而言我们则密不可分地连在一起”。我又忽地想起昔日，曾也在繁星点点下独处，而记忆中却不曾感觉孤独，而又过了几年，当我真正看见那无垠的海，我便只觉黑夜辽阔深邃，没有任何杂念，只是跟随着斗转星移，但直至最后，那份孤独与空白都未曾离开。

我曾想纵跃一座座高山，飞渡一川川江水，曾想去世界的边缘，随风自由闯荡，各种各样的假说催促着我诸般因果，但动辄得咎，那一场场浪漫不已，爱而不得的梦终随涛涛巨浪付诸东流。可寻常的生活，也常常有为之动容的馨喻，当与所爱之人漫步在月光下的沙滩，当我亲眼告诉你今天海是什么颜色，当我伴随蝉鸣回忆阵阵嬉笑与彷徨，我仿佛同样也看着那幅深邃而又祥和的画，听其中风拂过的声音，不知然地又渐入其中。

海岸的细沙在月光下滑坡，孤独如柔软的泥堆积在隐约光亮的水层上，一阵阵风起的涟漪，如年少记忆碎片向四周扩散，而又消失于深不见底的回忆水底。我在其中痴痴地入了神，我想我的灵魂便停留在了我年少见过的海洋，那是超越我过往人生无尽而又孤独的地方。“一觉醒来时，你将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”，无数人群，昔数过往一闪而过，而那些熙熙攘攘，辽阔深邃的东西则充斥了我漫漫的年少。

作者简介：张子悦，林学院23级研究生

编发：李曼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