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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满盈桑绿 蚕熟织茧时

(陕西日报 2025-5-21 08版)

5月21日,小满,夏季的第二个节气。

柳青在《创业史》中这样描绘初夏的夜晚:“既没了春寒,炎热还要过些日子。西风从渭河上游的平原上,掠过正在扬花灌浆的麦穗,吹了过来。风把白天太阳照晒的热气,都带向晋南和豫西去了。有风的晚上,蚊子顾不得叮人。因为多数稻地没泡上水,蛤蟆的叫声也不到最厉害的时候……放了水的稻地里,到处是星光闪闪。”

夏夜迷人,田家却少闲。小满时节,田野间,渐趋饱满的麦穗低垂着,在暖风中轻轻摇晃,簌簌作响;蚕房内,白胖的蚕宝宝沙沙地啃食着嫩绿的桑叶,蚕农待其吐丝结茧,准备缫丝。在盈而未满的平衡里,天地万物正酝酿着即将到来的盛大丰收。

栽桑养蚕、缫丝织绸,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发明,陕西是我国蚕桑业的发源地之一。

从“蚕月条桑”到鎏金铜蚕

5月18日,全世界的博物馆迎来了自己的节日——国际博物馆日,群众纷纷走进博物馆,参与各类文化活动。

咸阳游客李琰是一位历史老师,带着孩子来到陕西历史博物馆秦汉馆。当孩子在展柜前好奇地端详金光灿灿的汉代鎏金铜蚕时,李琰讲起了这件国宝背后的故事:“1984年,它在安康市石泉县出土,印证了《诗经》中‘蚕月条桑’的记载,见证了2000多年前先辈开辟丝绸之路的历史。”

鎏金铜蚕长仅5.6厘米,全身完整、造型逼真,首尾共计9道腹节。蚕仰头,呈吐丝的体态。制作时,先用铜模铸型,然后在表面涂金。这个并不起眼的“小动物”历经2000年仍引人注目。

“鎏金铜蚕是西汉时期皇帝褒奖蚕桑生产的物证,见证了陕西地区在兴桑养蚕方面的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。”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蚕桑丝绸研究所副所长、研究员焦锋告诉记者,早在6000年前,先民就开始了蚕桑业生产活动。

20世纪50年代发掘的西安半坡遗址,是母系社会原始人聚集生活时间较长的地方。

这里出土的陶器残片,有“纹痕细如丝”的线纹,说明当时的人已有采集、利用蚕茧的技能。

西周初期,关中民间就有栽桑养蚕活动。《诗经》里,与陕西蚕桑有关的篇幅如《秦风·黄鸟》《豳风·七月》等,证实了当时桑树已有成片栽植,以及女子可以进行采桑、饲蚕、丝织等活动。西汉初期,文帝躬耕,景帝亲蚕,励精图治,专注农桑,于是“耕桑者益多”。汉成帝时督劝农桑,并创造了桑苗无性繁殖压条法和“上蚕法”。

“唐代都城长安是当时全国最大的丝绸织品集散地。随着丝绸之路的发展,大量的丝、绫、绢、帛等源源不断地运往中亚、西亚和欧洲等地,促进了陕西地区蚕桑业的发展。”焦锋说,唐后,由于农业经济结构变化等,陕西蚕桑业逐渐衰退,蚕桑生产南移。到了清代乾隆时期,兴平人杨屾在家乡大力倡导蚕桑事业,并身体力行研究栽桑养蚕科学技术,创作了《豳风广义》《蚕政摘要》等农业科技专著,对恢复关中的蚕桑业生产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。

由于在人们生产生活中的重要性,蚕被赋予了孕育、财富等美好寓意。蚕的形象时常出现在器物上用作装饰。

在宝鸡茹家庄、竹园沟的西周方国墓葬以及丰镐张家坡遗址中都出土过玉蚕。最早记载“中国”二字的文物何尊口圆体方,颈部饰有蚕纹图案,并以桑叶相映,显示出一幅农桑情景。据《史记》《汉书》等史料记载,秦始皇帝陵随葬有“金蚕三十箔”。

不论是玉器上的圆雕形象,还是铜器上的纹饰图案,蚕的形象都寄托着人们对生生不息、富足美好生活的希冀。

从古老技艺到今日繁荣

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,陕西留下了大量与桑、蚕、丝有关的诗歌、史事传说、民歌民谣、谚语、服饰礼仪、乡约民俗等,并融入人们的生产生活。

如今,陕西蚕桑产业主要集中在陕南的安康市、汉中市、商洛市,陕北的榆林市、延安市也是传统蚕区,还有少量养殖。

石泉县是西北地区第一蚕桑产业大县,被称为“丝路之源、金蚕之乡”。这里的村民传承着古老的养蚕技艺,沿袭着“祭蚕神”“关蚕门”“开蚕门”等传统习俗。

蚕事开始了,人们忙于采桑饲养,亲朋邻里的来往都暂时停止,称为‘关蚕门’;‘开蚕门’是养蚕过程结束,蚕农开始走亲访友,也有‘望蚕讯’的说法。我们当地还流传着‘开蚕门,头插花,提着竹篮看老妈’的民谣。”石泉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陆红云说,蚕茧丰收后,蚕农或是提篮道贺,或是围席共庆,家家户户都有几道拿手的“硬菜”。久而久之,便形成了以桑根白皮、桑枝、桑叶、桑果、蚕蛹、蚕蛾等为原料的蚕乡宴,俗称“蚕桑宴”。

目前,石泉蚕乡宴制作技艺、养蚕技艺及其相关习俗被列入安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,开蚕门祭祀被列入石泉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。

养蚕技艺及其相关习俗的代表性传承人赖珍彩,是石泉县池河镇明星村的“养蚕明星”。40多年前,赖珍彩为了家庭生计,承袭父辈传统开始和丈夫养蚕。

2006年,当地政府将“小蚕公寓”建在赖珍彩家里。她在照顾自家蚕宝宝之余,照顾其他养蚕户寄养的幼蚕10天,让幼蚕度过危险期,以保证其他养蚕户的收入。在探索实践中,赖珍彩熟练掌握了小蚕集中育、中蚕专户育、大蚕分户育的生产技术,形成全县“三段式多批次”的可推广养蚕样板。2024年秋季,这一模式在明星村展开试点,今年,正式在池河镇推广。

俗话说,男采桑,女养蚕,二十八天见现钱。5月17日,石泉县第一批次共育的小蚕发放到各村农户手中。农户再养殖10余天,蚕便可上蔟结茧。一张蚕可以使农户增收500元到1000元。

由陕西西影数码传媒科技有限责任公司、中国农业电影电视中心等共同出品的乡村振兴题材系列纪录片《我们的丰收》第一集《千年之约》,将镜头聚焦石泉蚕丝。纪录片于2023年10月开播,获得中国广播电视大奖2023年度广播电视节目奖纪录片二等作品、第30届中国纪录片学术盛典系列片类好作品、陕西省第十七届精神文明建设“五个一工程”优秀作品奖等多项荣誉。

故事从当地老农谭福全从河滩捡到文物“鎏金铜蚕”献给国家开始,讲述了石泉县2000多年的养蚕和缫丝历史。如今,石泉县因地制宜制定振兴“鎏金铜蚕   丝路之源”产业战略,国家提供蚕种,产业扶持,蚕农得利,使得石泉的养蚕业再次繁荣。镜头展现了银丝缠绕的茧房奇观,还刻画了赖珍彩像爱自己孩子一样爱蚕宝宝的“蚕妈妈”形象。

从自然律动到三秦文脉

小满时节,暖风轻起,桑叶繁茂如翠云堆叠。蚕宝宝循着本能攀向桑叶啃食。

陕西省园艺技术工作站专家孙延明介绍,蚕的一生要经历卵、幼虫、蛹、成虫等阶段。现行家蚕品种都是五龄四眠蚕,即蚁蚕孵出后会蜕皮4次,每次蜕皮,蚕的身体都会变大,进入新的龄期。经过25天至30天,蚕宝宝开始吐丝结茧,并在蚕茧内完成化蛹;当蚕蛹发育成熟后,就会破茧而出成为蚕蛾。

“现在是桑蚕生长的关键时期。小满前后,大部分蚕宝宝进入五龄期,身体各器官逐渐发育完善,新陈代谢旺盛,需要进食大量的桑叶来满足发育需求。再过七八天,便可上蔟结茧。”孙延明说。

蚕的生长律动不仅流淌在桑园阡陌间,也浸润着三秦文脉。这些灵动的生命,在作家的笔端,或是农耕文明的微观注脚,或是乡土记忆的鲜活载体,在文字里延续着与这片土地的深刻联结。

贾平凹在散文《说房子》里以蚕吐丝作茧的生存方式隐喻人不断用文明产物,如房屋构建新的桎梏。“蚕是以自吐的丝囚了自己的,蚕又要出来,变个蝴蝶也要出来。”蚕茧既是保护层又是禁锢网的二重性,映射了房屋对于人生存的双刃剑作用。正如蚕需要茧的保护却终将突破束缚,人类既依赖房屋提供的安全感,又渴望自由。

李思纯的长篇小说《蚕门》是2022年安康市文艺创作重点扶持项目。故事讲述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“蚕桑之乡”建千人大厂进军缫丝业,并在改革浪潮中脱颖而出的故事,诠释了“一只蚕,一个茧,一根丝,一群人,一条心,一辈子,一起拼”的精神。

原文链接:https://esb.sxdaily.com.cn/pc/content/202505/21/content_907236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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