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正月初五,我们这些已经是爷爷奶奶辈的老同学就小聚一次,共同回忆特殊的年代结下的深厚友谊。虽然许多人来不了,可每到这天,来自北京、银川、乌鲁木齐等地的长途电话会让我们应接不暇,让我们重新回到那火热的年代……
1957年,来自祖国各地的同学考入西农园艺系果树蔬菜专业,成为西农大家庭的成员,当时我们班女生占三分之二。每逢星期天,大家聚集一室,弹拉跳唱,非常热闹。天津姑娘英子是学生会宣传部长,最爱唱《四季歌》,由兰州小伙子张提琴伴奏。北京姑娘李总爱毛遂自荐,以童音唱《放牛的孩子王二小》,英子则为她笛子伴奏。还有学校棒球队成员、内蒙姑娘梅子的《走西口》是必唱的传统歌曲。四川姑娘、大眼睛的阿芬和阿初善跳交谊舞。兰州来的奇则用嘹亮的男高音唱俄语歌曲。
同学中不乏运动健将,广西姑娘唐年龄最小,是优秀的软体操运动员。爱唱爱笑的阿芬是排球队员,小提琴手张是足球队员,奇是学校的排球队员,来自青海的王是篮球场上的主将,还是学校各类活动的设计者,写一首漂亮的艺术字……学校的文体活动我永远都是热情的观众,在劳动或实习休息时,我常常请新疆姑娘阿华唱一首黄梅戏《天仙配》,我的所长是写文章,言简意赅且速度快,用河北姑娘徐的话说,我写稿子像喝凉水一样。那个年代社会活动多,往往活动还未结束,我的报道已在广播站播出了。
大二时,我们全年级被下放到陕南、陕北最贫困的山区劳动锻炼,我们班同学在商县度过了一个学年。当时全国正值“三面红旗高高飘扬,二十年内实现共产主义”的大跃进运动,而商县的老百姓却过着“吃饭照影影、睡觉数星星”的艰难日子。每日我们和老乡爬山下滩,挖河砍树,一同到食堂喝两顿包谷稀饭就酸白菜,可是过不了两小时就饥肠辘辘。长达数月仅吃过一顿大米稠饭,未吃过一个馍,晚上老乡用软柿子拌糠蒸窝窝头充饥,而下乡的学生则天黑就钻进被窝,期盼着翌日晨饭。
当时八九个女生挤在生产队腾空的一个粮仓里,一天晚上我听见咯嘣咯嘣的响声,次日问长沙姑娘刘:“房里有老鼠,你听见了吗?”她说:“炕角有几粒苞谷豆,我们几个摸着吃了……”
尽管长期处于饥饿状态,但人与人之间的友爱、和衷共济给我留下了永久的美好记忆!
有天傍晚,江苏姑娘冯说: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,有好吃的。”在生产队场边的一个屋檐,她用手电筒照亮一堆红芋蔓,从根上摘下一根筷子粗的分根,搓掉上边的泥土递给我说:“这可以吃!”我塞进嘴里,觉得又香又甜,胜似甘露。
可亲的老百姓也没有忘记我们。冬天来了,我们三五成群住在老乡家里的热炕上。我的房东是一对无儿无女的善良老夫妻。一次房东大伯到县城办事回来,特意给我们每人买了一颗水果糖,让我们感动不已。
记得学校宣传部长来商洛看望我们时意味深长地说:“在这里的艰难困苦你会记一辈子,也够你享用一辈子。今生今世你不会再为别的困苦吓倒,再不会有什么更大的困难克服不了!”
学年结束,我们全部返回学校,后来顺利毕业,走向全国各地。然而,经历了上山下乡,闯过三年自然灾害的6位同学却未能在文革中幸免,逝去时也不过三四十岁,占同学的1/5……
每当我们聚会便想起学生时代的生活,想起健在的和已逝去的同学,仿佛又回到“年轻人火热的心”那个先进班集体……
如今我的同学均已进入耄耋之年,然而心却不老。当年的俄语歌唱家奇教授是名震中外的瓜果育种专家,成功培育了“黄河蜜”等甜瓜新品种,且是活跃在书画界的大画家。我的老乡、高个蔬菜专家庄先生是常在电视屏幕上闪现的辣椒王,至今仍坚持在菜农们的身边指导生产。学习委员雷先生是果树教授,现在仍是果农们离不开的技术指导。排球女将芬是花卉专家,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芦荟王……
刘华伦,1937年1月出生,1961年毕业于原西北农学院园艺系。先后在西安植物园、陕北槐树庄农场、省女监狱工作,1992年退休。
编辑:王学锋
终审:郭建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