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老了,在我长大的同时娘老了。
娘的衰老仿佛是近几年的事。以前我在家的时候,娘显得很精神,但是就在我离家求学后,每次回家都会看见娘老去的痕迹:白发渐渐多了,皱纹也慢慢地爬上了娘的额头,如刀刻般的深。每次看见娘的皱纹我的心都会如刀割般的疼。
娘老了,原来就瘦弱的身体现在就更显单薄,我回到家中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,娘立在村口的槐树下等我,那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,冬天的夜里要宁静的多,我听不见四周旷野里有什么动静,只有我搭乘的小四轮车在土路上颠簸的“咣咣”声。风很大,从毛衣孔里直往骨头里钻,我裹紧外套,目光顺着昏暗的车灯打量周围景物,看是走到了哪儿,离家久了,距家越近就越心慌。
忽然,我的目光定住了,昏黄的灯光下,依稀看到村口的槐树下有一个身影,瘦削、单薄,我不假思索的就喊:“娘,我回来了!”那边果真是娘,我看见娘向这边跑来,一颠一颠的,我眼眶一下子湿了,娘定是在树下站的久了,腿脚都麻了,我跳下车,迎着娘跑过去……
许久没有见娘,我如儿时般的扑向娘的怀抱,谁知却一下子将娘撞了个趔趄,我愣住了,这个曾让我留恋的怀抱已经盛不下我了。娘抓住了我的手,埋怨我:“天这冷,咋不多穿点衣服,你看这手冰凉。”我默默的看着娘,娘比我上次回家时老了许多。也许是冬季气候干燥,也许是家中的农活太过繁重,娘的手在夜色下看着让我心疼,粗糙的皮肤上有好几处龟裂,如小儿嘴般的张开着,冲我肆无忌惮的裂着。我的眼眶噙满了泪水,轻轻的将手从娘的手中抽出来,反过来拢着娘的手。娘愣了一下,抬头看看我,不大习惯的抽了抽手,我稍用了点力,娘没抽动,看到我的眼中的泪,再看看自己手上的伤口,仿佛是什么秘密被我窥穿似的不好意思起来,不停的念叨:“你这孩子,你这孩子,越长越没出息……”
回到家中,母亲跑前忙后的给我收拾吃的,农村天黑的早,冬季晚上10点已经是半夜了,邻居们早已进入了梦乡,而娘,在此时却为我忙碌着。
躺在娘烧的滚热的炕上,一路的寒冷很快就驱散的干净,我躲在娘亲手缝制的被中,思绪如潮水般的漫延开来……
娘老了,娘真的是老了,娘是在我长大的同时衰老的,我一天天的长大,而娘一天天的衰老,是娘用她的青春换取我的成长。娘其实活的挺辛苦的,在我小的时候就操这心操那心的,我的淘气那时是闻名全村的,不是和东家的孩子打架就是将西家搞得鸡犬不宁,使得娘对我则有操不完的心,如同一个消防队长,得随时准备扑灭我引发的大火。用外婆的话来说,娘的两只眼睛是分开的,即使干活时也有一只在我的身上,可以说我长了一场,娘就一直为我操着心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让娘操心的地方越来越多了,而且有那么一段时期由于青春期男儿的叛逆心理,产生了一些忤逆的行为。这就使的娘更加伤心。她不允许她的孩子变坏,于是苦口婆心的劝阻,甚至举起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挨过了扫帚,就这样将我的青春拉回了正轨,使得我有了今天。
娘为我成长付出了很多,但我在成长中只是平静的接受娘给予的爱和关怀,没有问过一声娘累不?长这么大了只知道一味的索取,不停的向娘索取,却从未想过回报娘什么,我将娘的给予看做是天经地义,因而我的手也就伸的理直气壮,一点一点的索取完了娘的青春、美丽和年轻,将娘索取成了一位老人,而我索取的手竟毫不知耻的伸着,想想真是羞愧,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儿子的失职,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而汗颜。
但娘从未计较过什么,依旧如以往般的无微的呵护着我,将我盼了回来,又送了出去,就在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,她踮起脚尖看着我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,继而又踮着脚尖目送我身影一点点地离开。我在前行的时候分明感到那一束目光编织的线系在我的身上,伴着我走向他乡。
如今娘老了,想着娘的一头白发,我躲在被中潸然泪下!
终审:sunmin